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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城随笔] 从“惊艳”走到“萼韵”的岁月有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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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6-5-2004 01:24:47|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
  喜欢无锡,不仅仅是因为“无锡充满温情与水”。
  这是刻写在无锡鼋头渚公园一块岩石上的话语。为了记下这句话,我走过了又特意倒回去再看一遍。
                 
  那天,鼋头渚长春桥附近的月亮门坊,一株腊梅开得正艳。
  在没有新绿,色调黯淡的江南冬季,一树明快亮丽的柠檬黄灿烂在枝头,浓烈的色彩,暗应了门上横题“惊艳”二字的景。
  树下赏花良久,纳闷,怎么没嗅到一丝腊梅的幽香。
  怅怅离去。
  走远了,若有若无的香气把一道道涟漪荡漾开来。在幽香氤氲中再回头眺望腊梅,就有了“萼韵”的意境。
  这两个字是题在月亮门的背面。
  能从“惊艳”欣赏到“萼韵”,该用去多少岁月的时空距离呢。
                 
  (二)
  你把相机好好拿着,别只提溜着挂绳。
                 
  相机上的挂绳不就是给人提的嘛。我一边说一边很潇洒地提溜着相机上的挂绳来回晃悠着。
                 
  也真是现世报。先生每学给朋友们听时,总是不忘挂上这句话。像一个什物上的玉坠,做画龙点睛的装饰。
  因为当时我的话音还没落地,相机像抢着要给我挣脸一样,脱开挂绳,横空出世,越过我张狂自负的话语一往情深朝地面拥抱而去。
                 
  我傻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它从万丈悬崖上呼啸着向无底深渊坠落,落成花瓣一样的碎片。
  还是先生眼明手快,敏捷地用脚去接应,惯性的坠落得到了缓冲,相机没有落得碎尸万段的下场,只是跌坏了底座。
  让事实给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这是过去写批判稿中使用频率最多的语句。我的脸肯定红肿得像大棚里那些打了生长激素的西红柿。
                 
  没有一句责备的话。
  无声胜有声。
  又羞又愧又心痛,哇地一声坐在梅树下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起来。满园的梅林都听到了那个新娘的哭声。
  无锡四月的春天。
  梅花已谢,梅园里是梅叶青青。
                 
  (三)
  这些典故都如百年老汤。时说时新,很经得起岁月的煲。
  当然,说到无锡的梅园,就还要捎带上鼋头渚。否则红花没有绿叶配不成气候。
                 
  游玩鼋头渚三山岛。在芦苇荡里摄影,我说,你别把伞乱放,一会儿就忘了。她偏不听。后来要上船时,忽然想起伞不见了。游船马上要开,心急火燎地奔回芦苇荡,像个没头苍蝇似的漫无边际地四处寻找。最后还是我给找到的。
                 
  朋友们就笑。
  我也笑。
  先生也在笑。
  四目相对。我们的笑像四月芳菲的江南,看似一片花影摇曳,其实每一朵花都韵味悠长。
                 
  (四)
  还有蠡园。那里也有故事在树上一朵朵开放。
                 
  当时他拿着相机不停地给我拍照。
  我在桃红柳绿。
  我在画栋水榭。
  可是照着照着,他的脸就不再春天。后来干脆自己在一旁抽烟生闷气。
  看着青烟袅袅盘旋缭绕,就蹦出志摩的“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诗人可以不知道风是在哪个方向吹,我却不能不知道。
  再三询问。哭笑不得。
  光是我给你照,你怎么就不想着给我照。哼,尽想自己不想别人,这么自私。
  那你想照你说呀。
  就不说,看你心里有没有我。
  走进婚姻里的男人,也可以像孩子一样耍娇气。
                 
  重游蠡园,就调笑,有人在这里使小性呢。
  说,我不掩饰,要让你看到生活中,一个人最真实的一面。
  悠长的岁月里,我们就是这样把每一个人最真实的一面都放在了一个小小的屋檐下。因为这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无所顾忌栖息身心的地方(雪轻旋语)。
                 
  (五)
  在三山岛一心想寻找当年丢伞的那片芦苇荡。
  可惜已建成说佛非佛,说道非道的不伦不类之地。
  湖边觅一小丛芦苇权作当年的留念。
                 
  知道即使找到当年的芦苇荡,那些挂在枝头的芦花面对我们,也会生出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感慨。
  已不是二十二年前的那对新婚丽人。
  太湖水的波纹不由分说地终于在眼角一道道荡开。丝丝白发总有一天要绽放成银色的芦苇花。
                 
  我们强大不过时间!
  我们只能像一枝芦苇,让时间从我们身边刮过,我们在风中摇曳生姿,由绿而黄而枯。就这样,感受着时间那嗖嗖的凉。
  凉的仅仅只是时间吗?
                 
  (六)
  从鼋头渚的最南边苍鹰渚开始游览。
  过了苍鹰渚、雪浪亭,沿着山腰林中小道的鸟语,蜿蜒走去。湖面上,一座玲珑的小石桥——万浪桥。
                 
  咱们来过这里。
  来过吗?我看着桥栏上云朵一样的石刻困惑地问。
                 
  记忆如湖水里的万朵浪花,一遍一遍地拍打着石桥,发出空荡荡的回响。
  回到家,翻出当年蜜月旅游的相册。
  我坐在万浪桥石栏上,灿笑嫣然。那些云朵一样的石刻,仿佛不会凋谢的花,栩栩如生地开放在石头上。
  人的记忆,竟开不过那些石头上的花。
                 
  原先一直以为,记忆,是煮熟的鸭子不能飞。是拣到碗里的豆子,不会再滚落。
  却不知晓,记忆还可以是云,是风,是我们摸不着抓不住的东西。它可以真实地呈现在我们的身边,却又可以雁过不留痕地倏忽远去。
  还有那些对未来充满向往的阳光微笑,它们都还在吗?
  有时真不知道,记忆里的存在,与现实中的存在,究竟哪一个更真实,更接近事物的本真。
  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七)
  最难忘锡惠公园。
                 
  榕树下雀之巢里的无锡文友尹非,写了一篇散文《大悲无言之千古绝唱》,其中说到锡惠公园的二泉映月。
  我曾在帖子里写道:二十多年前到过无锡惠山,看着黄昏夕阳下的天下第二泉,感觉到《二泉映月》就像泉水一样从心里流淌过。
                 
  锡惠公园给我们印象最深的是,黄昏,夕阳西下,锡山上的龙光塔倒映在映山湖上。偌大的湖水,只有我们两人静静地与夕阳,与山光塔影久久凝视。
  湖面和我们一样年轻,光洁得没有一丝皱纹。
  风是静止的,水是静止的,像风和水一样流动的时间也是静止的了。
  一幅画面就这样定格在岁月的长廊。
  说到无锡,说到锡惠公园,就总是在这美丽的画面里走不出来。
                 
  (八)
  去锡惠也是一个下午。
  尽管明白一个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但旧梦重温的潜意识还是像土里的蚯蚓要固执地钻出地面。
                 
  从二泉映月出来,围绕小桥流水庭园曲廊徘徊半天,也没有看见映山湖。按着别人的指点,在山下转半天,还是没有找到那个偌大的湖水。
                 
  后来又看到刚才进园子时就瞧见的一汪小湖,当时还说,就这么一池小水,也要填塞些碰碰船,真煞风景。
  旁人告诉说这就是映山湖。
  惊呆。
  是现实错了,还是我们的记忆错了。
  印象里那么深刻的景致,曾一遍遍陶醉地诉说过的景致,怎么到了眼前,却又像路人一样陌生不识了呢。
                 
  坐在湖畔,看到对岸台阶上一座高大的青石牌坊,仿佛被敲响了记忆之门,他说记得有那个石头牌坊。
  看着碧波湖水,看着石头牌坊,看着秀丽葱茏的锡山及耸立在山峰之巅的龙光塔,这些似曾相识的景物像一柄大笊篱,在我们翻滚的锅里来回打捞着煮过无数遍的记忆。
                 
  又是夕阳落山时刻。
  落日的余晖把一片黄澄澄的腊梅花的颜色涂抹在锡山及塔上,然后,又一起倒映在湖面,山色塔影,浮光耀金。一树树腊梅就花繁枝茂地开在了碧波之上。
  依稀才有了些似曾相识。那只归来燕子衔回的,似乎又不全是当初的那种感觉。
                 
  旅英女作家虹影写了一系列大陆题材的小说。
  有问,在异国遥远的伦敦,写这些不是身边的东西,是否会觉得生疏隔膜。
  答曰,正是这种时空距离,让她有了一个全新的审美角度。
  锡惠与我们,抑或如此吧。
                 
  隔着二十二年的时空距离,我们其实一直是在用眼睛后面的那双眼睛,一遍一遍地在想象中完成对锡惠黄昏中湖光山影的审美。
  以至于这些景致愈来愈脱离原本的面貌,被我们用浪漫的激情不断美化、打造。
                 
  当初,是用年轻的心去浪漫地怀想遥远的黄昏。怀想我们将要走到的岁月——那些即使苍老,也要有瑰丽晚霞照耀的岁月。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年轻的新人太想肯定自己的婚姻,自己的爱情。明白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要用黄昏夕阳来证明的。所以面对夕阳下的湖光山影,我们无限憧憬、期冀、怀想。
  那时我在笔记本上如痴如醉地抄着叶芝的诗《当你老了》: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用青春绿叶的眼睛看夕阳景色,没有漫长岁月的铺垫,没有一个又一个平淡琐碎日子的积攒,那些梦幻似的湖光山影呈现给我们的只能是“惊艳”。
  但那“惊艳”经得起时光用粗糙的手去抚摸吗?
  我经常听到像砂纸一样的抚摸发出惊心动魄的声音。
                 
  (九)
  榕树下文友雪轻旋有一篇散文《守着这个家》,谈到自己对婚姻家庭的一些独特感受与见解。
  有文友发贴子评论道:“一个明智的女人必竟是个幸福的女人。只是有许多的家却怎么守也守不住呢。”看了作者的答复:我并不潇洒,也不敢故作潇洒。当情感出现危机,一样会心烦意乱,黯然神伤。但是,感情这东西谁也奈何不得把握不了,特别是厮守在一个整日柴米油盐的家里。“相爱如此简单相处太难”,流行歌曲唱遍大街小巷,感触最深的就是这一句了。两人在一起是个缘分,如果缘尽,那也是无可奈何了。
                 
  不能说那些“惊艳”都是海市蜃楼,虚假的美丽。但穿越时光,再走到当初的“惊艳”面前时,我们知道,面对不可知的未来,那些“惊艳”都将是多么的脆弱,它们在柴米油盐的世俗生活中能否挺守到最终的“萼韵”意境,谁也不能说胜券在握。
  一个“挺”字,让我想到里尔克那句名言,挺住就是一切。
  我们要挺住时间,挺住流逝,挺住生活的平庸琐碎。不知道我们最终能否挺到终点,挺到胜利的时刻。
                 
  即使已有二十二年的美好婚姻,如果当初的“惊艳”是一树美丽的腊梅花,那么我们能祈祷它,清幽温柔地弥漫着我们渐渐的苍老吗?
发表于 16-5-2004 19:05:29|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小狮租房
了解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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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7-5-2004 07:43:30|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些东西只能给人一种无奈的感觉而已,你自己写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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