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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城随笔] [原创]这是一个飞不起来的城市,想飞的孩子大多坠落如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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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1-2005 06:18:33|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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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P>
<P>    有些永远不能实现的梦和渴望,其实可以凝成一个装着黑白双面镜子的镜框,镜子黑面朝上。 </P>
<P>    如果一天再没有执着,再没有记忆,就象不小心打破了那个镜框,你就会发现,天堂就在背面。 </P>
<P>    只不过已经变成了再也拼凑不起来的碎片。 </P>
<P>    而我和念烟的天堂里,永远,永远开满了永不凋谢的紫灰的莲。 </P>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1-26 12:23:00编辑过]
发表于 25-1-2005 06:21:05|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小狮租房
<P>
五 </P><P>   关于念烟,我一直有种奇怪的错觉,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幻梦问我,你爱过她吗?我仍说不清楚。就象我已永远不知道她是否曾经爱过我,曾经爱过旭日。也许我们谁也不爱谁,我们爱的只有一个和天堂有关的梦,梦里有一个红红的太阳和大片大片绵延到天际的莲。 </P><P>    小时侯我们并肩坐在星空下的草地上,从早到晚。她会问我,银河里可种着紫灰的莲,然后她向那一条流莹般闪耀的星群伸手,以摘取幻觉的姿势;稍大的时候念烟背着画夹到塘边画画,一坐就是一整天,时光在她指间飞逝,如天堂莲花开又幻灭的一瞬,那时念烟透过薄暮画她外婆年轻时的模样象画一个夹在时空缝隙里的神话……念烟的另一个爱好是追逐太阳,她常常在一个个晴朗的早晨穿着宽大的蝙蝠衫沿着河岸飞跑,无限的海风吹来,突然就灌满了她的衣袍,在她外婆死后,这个习惯愈演愈烈。念烟说她的名字是她母亲起的,取自信念如烟,她母亲希望她能绝了一切念头,好好的活着,不要象她因太过执着而得了疯病的父亲;念烟说她母亲根本不了解她的父亲而她虽然从没见过父亲却了解他;念烟说她父亲从前是个画家,她的天赋也是遗传自她父亲;念烟说她母亲看不得她画画,只要一看到她画画就冲过来打她耳光并且将她的画撕的粉碎,然后哭着说她是个令人伤心的孩子;念烟说她母亲不该打我,她母亲根本不知道我是一个多麽好的孩子。她说命运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错的离谱,因为如果我象她那样固执就会在我父母离开时缠着他们不放,那麽他们也许就会带我走,我也不会象现在这麽可怜,而她母亲要是有一个象我这麽乖的孩子一定会少操许多心,然后我们都会活的好好的…… </P><P>    念烟的母亲是个拥有深黑色眼睛的女人。当她定定地看着你时你会觉得你的心一直下沉一直下沉最后被拖到了深渊,那里浮云无法掠,飞鸟无可渡,破空而来的只有风的呻吟。念烟的母亲总觉得我带坏了她女儿,一次将一个茶杯盖掷在我头上,血一滴滴落了下来。我一直认为那双眼睛成就了念烟全部的绝望,自从她母亲搬来后念烟就很少画画,每天只是静静地望着天空。念烟更频繁地找我,她说,这个世界都是冷的,只有在你这里才能找到一丝温暖。她问我,寒宵,寒宵,为什麽连你的名字也是冷的? </P><P>    念烟的母亲和她外婆一样在一个寒冷的冬天离去,将自由还给了念烟。念烟说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看见她母亲,也没有在家里再找到属于她母亲的任何东西。她母亲终于走了,走在对改变她的挫败感之中。她母亲临走时把她打了一顿,因为她又画画了,而且这次没有乖乖地把画交出来。她说她母亲真的很爱她,常常给她买她喜欢的头花和新流行的裙子,将她打扮的象个小公主,却从来不给她买紫灰的蝙蝠衫。念烟来找我时很大的风,她穿着一身她母亲给她选的亚麻色大衣,双手紧紧的拥着画夹贴在胸口,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里面,她对我说,寒宵,我冷,你抱抱我。 </P><P>    这次我没有推开她。我们就这样感觉着彼此肌肤下血液流过的温度在风里站了很久很久。 </P><P>    我抱着她时她仍不肯放开她手里的画。 </P><P>    我听见眼泪在风中碎裂的声音。 </P><P>    那天我们走了一夜的路。我喜欢走夜路,我想念烟也喜欢。黑夜可以吞噬一切的悲哀和孤独,寂寞的孩子容易在夜里找到一种天生的归属感。分离的时候我对念烟说,恭喜你,你终于可以再画画了,再也不受管束。我的安慰向来温情而残酷。念烟笑了笑说,是啊,然后她问我,寒宵,这世上真有天堂吗?天堂里是不是什麽愿望都可以实现? </P><P>    我们再次抱着取暖。我没有告诉她我抱着她时寒风刺骨,两个生性寒凉的人抱在一起会更冷,就象我也没有告诉她她母亲在离开她之前曾找过我,她说,你要救救她。 </P><P>    那年冬天我们还只有十五岁。那年莲花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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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1-2005 06:21:45|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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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P><P>    我从梦中醒来,窗外,夜已很深,很静。而念烟依然被留在深沉的梦中。 </P><P>    有时,她会从梦中冷绿的水域抬起头来,唤我,寒宵。然后我就会伸手搂住她,象从前一样。 </P><P>    她说,寒宵,我想起我们小时侯比着追逐太阳,追累了就并肩躺在睡莲旁的草地上睡觉,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我们醒来时身上都是露水。 </P><P>    那时你外婆到处找我们,她总是忘了我们习惯睡在哪里,总是找的很累。 </P><P>    但她从不责怪我们。</P><P>    寒宵,那时你常来我家。 </P><P>    是。因为我家空旷华丽没有温暖。 </P><P>    我记得那时外婆疼你胜过疼我。 </P><P>    你嫉妒? </P><P>    我当然嫉妒了。但我那时想,要是我们能一直这样在一起该多好,可一觉醒来才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P><P>    念烟,不要说了!我匆匆打断她,我感到全身一阵发冷。 </P><P>    她低眉,颔首,黑夜敛去眸光,寒宵,我不说,我听你说。 </P><P>    说什麽? </P><P>    你、我、外婆、妈妈、旭日……所有人。寒宵,寒宵,旭日在哪儿,我又是在哪儿,寒宵,有些事我已不记得了……包括旭日。 </P><P>    那麽,念烟,你听我说。 </P><P>    念烟,遇见旭日时,我们十六岁,旭日十七…… </P><P>    但念烟,旭日救不了你,我也救不了你…… </P><P>    多少云烟过往,在回首时,也不过恍如一梦…… </P><P>    而莲花无情,那年后依然年年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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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1-2005 06:18:53|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P>一 </P><P>    不知从什麽时候起,我的梦中开始有了紫灰色的睡莲,开始有了睡莲旁边的念烟,梦里的念烟总是指着那铺了一天一地的睡莲天真地笑着:“看见了吗?那是我的梦。”梦里,念烟总是像着了魔似的,被那一池碧波里的睡莲吸着,一步一步地走向那罂粟般的世界,任凭我怎麽呼唤,也终究不能伫足,然后,一头扎进那冷绿的满是睡莲的池中!</P><P>    而我却再也记不清她真正的模样,只记得她喜欢画画,喜欢睡莲,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有一双迷离的有时会变成紫灰色的眼睛,整个世界都在那里沦陷。 </P><P>    我、她、旭日、她的外婆和母亲、童年雾中的小屋…… </P><P>    然后我听见幻梦唤我,寒宵,梦该醒了,不要沉迷。 </P><P>    梦该醒了,念烟和绝望在我身后。 </P><P>    她依旧未醒。 </P><P>    好象要下雨了。雨水打在窗外的荷上。 </P><P>    滴——嗒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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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1-2005 06:19:23|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P>二
   
    而在那些被时光抛弃的日子中,念烟依然在走,不停不停……… </P><P>    念烟是个从小孤僻的孩子,冰冷骄傲如池里遗世独立的莲。美丽却注定无法久存于世……在很多不应寂寞的日子里,念烟的世界只有画中的睡莲,念烟常常对着夕阳把睡莲涂成一层朦胧的紫灰,莲边有她会唱歌的外婆和我,她说有我们陪着她可以永不永不寂寞,但她的外婆知道,她走过地方注定一片荒芜…… </P><P>    记忆中,她的外婆是一名紫灰色淡然的女子,常在晚霞漫天的夏季倚在笼着薄雾的老屋旁唤我,唤在粉红的莲花旁玩的忘情的念烟,她的外婆哼着采莲曲在她的生命里来了又还,匆匆落下那在冬雪中飘零的睡莲和仍在冻结的残荷边快乐地扬着雪花的念烟;后来她的母亲搬了进来掘起了许多的睡莲而又搬出……念烟依然固执,还是一样和着一盒紫灰的颜料执着的画着她的莲,只是人已不在……念烟喜欢莫奈画的紫灰色的睡莲,她爱穿紫灰色的裙子,一次为了买那种颜色的裙子跑遍了城市的每一条街道,她把她画的莲涂成紫灰色挂满整个屋子但却永远采不到一小株紫灰色的睡莲。有一段时间她一直问我,世上有没有紫灰色的莲,我说,没有。 那,天堂有吗?我说,不知道。于是她望着天空的尽头,眼中有无数的云雾纠缠。念烟常常对我说,我喜欢你,因为你画的画很漂亮,更因为你身上紫灰色的感觉,迷幻,像极了莫奈笔下的莲,接着她又走过来拉住我的手,问:我们的梦相同吗?我们的梦相同吧,神眷顾我们,我们都是有天赋的孩子。 </P><P>    我们都是寂寞的孩子,念烟,寂寞造就了一个懦弱地为了不再寂寞而抛弃绘画的我,和一个任性地为了追梦而抛弃我的你。很多很多年之后,我在一封寄往天堂的信上这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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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1-2005 06:19:49|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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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P><P>    你是一个有翅膀却不会飞的人。 </P><P>    记得念烟曾这麽说我。在她说这句话时,我听见天堂鸟的羽毛在空中坠落的声音。 </P><P>    在念烟眼里,我出身官宦世家,注定一辈子要享受荣华富贵,即使她已知道我的童年都在医院里度过,即使她已知道我的父母因我注定要拖累他们一辈子的病早在我还不记事的时候弃我而去,用一笔数额很大的钱将我托付给从来没有爱过我的亲戚。从小,我就是一个在各个方面拥有惊人天赋的孩子,比如音乐的评析,比如哲学,比如绘画,在别的孩子连笔也拿不稳的时候,我已能让我画的莲在我房间的每一张纸上生根,并且绽放出绚丽的芳华,我的天赋还曾断送了一位小有名气的画家的儿子童年全部的快乐,因为我精确的构图,气得那位画家将他比我略大的儿子整日锁在屋子里练习画画,他可怜的儿子也终于在这种强制的压力下越来越厌恶绘画而一无所成。但是我的天赋却最终没有留住我的父母,虽然,它们常常令别的孩子的父母为之着迷。而我仍然寂寞,我的寂寞使我常常从医院里跑出来,听着天上鸟群飞过的声音遥望天空,在每一个雨后的晴天用小石子在湿润的泥土上画下霓虹横空的一瞬,在红枫的树林里画上风里纷飞的落叶,甚至在掀不起任何波澜的河面上画下飘摇的睡莲和停在莲叶上的蜻蜓,一笔落下,就随水波散去,最后留下的只有流光划过的痕迹,而每当我要离开时总会发现身后不知道什麽时候来的一个穿着紫灰色褂子的小女孩跟我一样拿着小石子,在初夏的傍晚日日如此。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扯着我的衣角说,小哥哥,你教我画画好吗?我回头。她说,你好,我叫念烟。 </P><P>    你好,我叫寒宵。我说。 </P><P>    寒宵……她偏着头想了 一会,突然笑开,她笑的时候露出两颗还没长齐的小虎牙,天真犹如那时河塘上刚露尖角的莲,寒宵,到我家玩吧,我家也有河,出奇的绿,河里还有紫灰的莲。 </P><P>    紫灰的莲…… </P><P>    后来我真的去了她家,看见了那池碧如翡翠的水,看见她慈祥笑着的外婆,却没有看见一株紫灰的莲,她家门前,开着无数离离落落的莲花,只是……粉红。 </P><P>    会长成紫灰色的,在秋天到来时它们就会开出紫灰的花。她保证着,然后她就带我去看她画的画,跟我学的。一张一张或莲或水或天,都笼罩着一种淡淡的紫灰色调,仿佛沉沁在一片薄雾的朦胧里。她指着那一幅幅笔法幼稚的画对我说,寒宵,我喜欢紫灰色,我长大后一定会成为画家的,你祝福我吧。寒宵,你画画的比我好,以后你就是我的小老师了,寒宵,你长大之后想干什麽?我沉思,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长大,听很多人说,我的病让我可能活不到十八岁。十八岁,一个属于大人的年龄…… 那,寒宵,以后你陪我画画吧,我可以把我的梦想分给你呢。她说,仿佛这是天大的恩赐。 </P><P>    许多年之后,她从盛放的睡莲旁走来,亲吻我的额头。她说,寒宵,你给了我一个梦,那年,我们都是七岁。 </P><P>    我抬头凝视她的眸子。是你,给了我一个梦,念烟。 </P><P>    我看见一抹笑容在她的唇角绽放,而她的眸子里,映着无数紫灰色的莲。 </P><P>    但寒宵,你是一个没有自己梦想的人。 </P><P>    你是一个有翅膀却不会飞的人, </P><P>    你是一个没有自己梦想的人…… </P><P>    而我,是一个想飞却没有翅膀的人。她接着说,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哀愁。 </P><P>    于是,无数睡莲的花瓣在她的眸里凋落,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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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1-2005 06:20:18|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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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P><P>    于是我开始安慰她,我说,念烟,别太悲观,你想飞,却没有翅膀,我可以借你翅膀,我有翅膀却不会飞,我们可以一起飞,不是吗? </P><P>    那,如果我们都飞不起来呢? </P><P>    不会的,我们都会飞得高高的。 </P><P>    如果我们都落地了呢? </P><P>    即使落地,你也会变成睡莲,这世上唯一一株紫灰的莲。 </P><P>    我?你呢?你会陪我吗? </P><P>    ……会的…… </P><P>    会的?她突然伸手勾住我的手指,像幼时一样。她喊,寒宵,寒宵,你一定要记得哦,你说过要一直陪我,我们拉过勾勾的…… </P><P>    寒宵,你一定要记得…… </P><P>    我回首,她已经从我身边跑开了,夕阳下她的影子投到水里将谢未谢的睡莲上,让我在恍惚中有了一种满池的粉红的莲竟在一瞬间变成紫灰色的错觉。 </P><P>    只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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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1-2005 06:22:16|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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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P><P>    念烟更喜欢叫旭日的名字,旭日,旭日,叫了一遍又一遍。她说这个名字能让她感到一阵明媚的温暖,一种希望破灭前一瞬间的决裂的温暖。 </P><P>    我相信这种烟花般明亮的温暖能让念烟不顾一切,就象飞蛾扑向火焰。 </P><P>    第一次见到旭日是在一个夏天的午后那天莲花红的象是要破裂一般。那天放学后他拨开人群冲到我面前,挥舞着拳头朝我大吼,李寒宵,为什麽我的 没有打进总决赛?我定定地看着他,他说,我叫旭日。他的脸上有阳光的痕迹。 </P><P>    念烟说,寒宵,帮帮他。 </P><P>    于是我淡淡地笑着对他说,告诉我到底是怎麽回事,也许我可以帮的上忙。 </P><P>    我替他查了决赛选手的名单,然后跟他说不过是抄写员不小心把他的名字漏掉了。 </P><P>    他说要请我喝咖啡。我说,不,我只喝茶。

    后来我问念烟,为什麽要我帮他,念烟说,因为他的名字象我追了很久的太阳。 </P><P>    念烟只爱画莲和追太阳。 </P><P>    后来旭日回忆起那天的情景时说他早该知道我不会为了帮自己班级获胜而利用学生评委的职务把他的名额刷掉,因为我有一双平静的波澜不兴的眼睛,但念烟不同。我又想起了念烟的话,念烟说我的眼睛象她的母亲,清澈而幽寒彻骨。 </P><P>    他又说,寒宵,你知道他们都叫你和念烟什麽吗?寒冰王子和追随王子的寒霜公主, 因为你们形影不离。说完他笑了,白的发亮的牙齿有点刺眼。念烟说很喜欢他的笑,那样兴头头的,我们都没有。 </P><P>    我们都没有那样的笑,我们都是在黑暗里沉沦太久的孩子,黑暗将深沉的孤独和脆弱根植进我们的骨子里,我们过早地苍老。 </P><P>    念烟是如此爱莲的孩子,可她远远不及莲朝朝暮暮相似的年轻。 </P><P>    可我记得在念烟的外婆没走,母亲没来,在一切都在发生,但黑暗还没来临前,我们曾拥有象莲上露水般透明的快乐,我们曾经许愿,永不长大,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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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1-2005 06:23:08|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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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P><P>    我是最接近天堂的孩子,在我童年所有的记忆中,天堂鸟拍打翅膀的声音总在我耳边徘徊,就仿佛是一个漫长而深远的祝福和诅咒,永不停息。因此,我拥有一种常人所没有的直觉。 </P><P>    当我见到旭日,就知道太阳不会停留久远。 </P><P>    旭日是一个跟他的名字一样明亮的漂亮男孩。他爱穿黑色衣服,但只是在追求一种和黑暗的接近感。 </P><P>    旭日爱玩摇滚,并且自己作曲填词。他有着和我和念烟一样独特的天赋,但未经沧海。 </P><P>    旭日歌中的炽烈让念烟感动,她说旭日的歌象一片燃烧的森林。念烟叫我弹琴,她在旁边画画,我的琴声象大海里最蓝最纯净的那片水域,清澈空灵却没有任何生灵游弋,那里没有念烟的牵念。念烟依旧爱着紫灰,只是莲中已没有了从前的迷离,那一片如雾如梦的朦胧中隐隐有了一种淡淡的红。 </P><P>    旭日抱着木吉他唱歌时总会因为动作过于激烈而让半长凌乱的头发遮住眼睛,但遮不住眼里毫不掩饰的执着和即将喷薄而出的热情。念烟说虽然旭日不喜欢莲花但他们的灵魂依然相近。 </P><P>    而我无欲无求。 </P><P>    有时旭日会带念烟去教学楼的最顶层看夕阳从极灰极暗的天空沉下,余辉落落。念烟说,太阳即将沉没的一瞬间是最温暖的时光。那里有一口边缘早已破损的古铜色大钟,有时念烟会用力敲响那口大钟然后躲起来看楼下大眼睛的孩子们惊慌失措的表情。她说,寒宵,你不觉得吗?钟声响起时,他们的样子最真实,好象从没有虚假。说完她咯咯地笑了。 </P><P>    我知道她很快乐。 </P><P>    然后一切在钟声中消逝。 </P><P>    旭日笑了,他说,寒宵,她很快乐。我把她还给你,我要走了。他在暮色中消失,身后铺着鲜红的莲花。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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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1-2005 06:23:46|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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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P><P>    十六岁的我很快乐。 </P><P>    旭日就象我们的大哥哥,他常常带我去郊外看盛放的向日葵,那连绵不断的花朵随风起舞象一场金黄的幻觉。阳光给它们注入了无穷无尽的生命力,它们是不懂寂寞的花朵,所以它们可以开的那麽艳。然后,梦终于醒了。 </P><P>    她用那双紫灰色的眸子看着我,一头浓密的发散在水中象一具黑色的尸首。发上滴落的成串银灰色水珠是幻觉般惨淡的晶莹。她想起旭日在去火车站时和她的告别。他第一次称赞她的画很漂亮。 </P><P>    我可以画画给你吗?她问。 当然了,傻丫头。他宠溺地轻捏她的脸颊。祝你梦想成真。 </P><P>    等我回来。他拥抱她,再拥抱我。笑容象暮色中璀璨的夕阳,美丽但转瞬即逝。 </P><P>    她在房子里换着一件又一件的衣服,莹光紫,琉璃灰,漫步在铺满银絮的小径上翩迁如一只偏离尘世的蝴蝶。她对我笑,笑魇是圣堂壁画上精灵闪亮透明的翅膀,那一刻我相信她已找到了天堂,但天堂尽头弥散着血红色的绝望。 </P><P>    她不再上学,把自己困在池畔,用画笔在雪白的指上点上纯美的痴迷。她在日记本的扉页写上,送给旭日和我最好的朋友、老师寒宵,祝他们幸福。他们的傻丫头念烟。落款是一张调皮的脸。她在梦境里迷离的天空下奔跑。她彻夜失眠,她说一闭眼就找不到旭日,她迅速憔悴,她开始在唇上点桃红的口红,在颊上涂酒红的胭脂,她说旭日看到她苍白的样子会伤心。 </P><P>    我懂得念烟,她一直是单纯执着的孩子,她的幻觉沉寂在一片冰蓝幽绿的水底,下面落着大朵在流光中沉淀的花瓣,阳光一照就会风逝。 </P><P>    她开始在每个冰凉如水的夜里跑去后院看她的莲,我总是做噩梦,总能在一池冰寒的水波中找到她,她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贴在身上,看到我她微微地笑。她说,寒宵,你来了,可是莲花死了。我拉她上来,我说,念烟,这只是梦,我们回家。 </P><P>    她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嵌着金黄流苏的紫灰色玻璃球。 </P><P>    她是我的魔法石,她说。 </P><P>    她用它关住飞舞的流光。

    她说,寒宵,还记得我们的莲花吗?自从母亲走后它们又开始开花了,只是更加苍白更加寂寞。有一段时间我怕见到它们,它们让我想起了尸体。寒宵,十一岁时的冬天我们依然在睡莲旁堆雪人,我们给雪人安了一个红鼻子,然后我们牵着手回家喊外婆,结果发现外婆躺在摇椅上一动不动,神态安详但脸色苍白,我上前捏她的鼻子想让她醒来,可她的鼻子好冷,比冬天池塘里的冰还要冷,我吓的缩回手,站在那里动都不敢动……寒宵,我梦见我捏外婆鼻子她就醒了,她站起来象往常一样追打我,我就笑着绕着屋子到处跑,可是我回头看不见她,我的身后开满了大片大片紫灰的莲……寒宵,我一直重复的做一个梦,那个梦境好长,没有尽头,没有退路,只有一池深绿深绿的湖水和一片残破的莲,它不停的往下滴着颜料,紫灰的颜料…… </P><P>    旭日来了我就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他喜欢我,愿意送大束大束的红玫瑰给我,带我吃香滑甜蜜的巧克力,他不准任何人说我不好。他为我打架,然后赔钱退学,但他从不怨我。那时我感动的流泪,我尽可能的不去画莲,我不想让他看到我寂寞的样子。慢慢的我相信我是因为寂寞才画莲,慢慢的我相信我可以忘记寂寞。 </P><P>    可是念烟,你是因为太爱才画莲,和寂寞无关;你从来都是寂寞的孩子,和旭日无关,旭日无法把孤独的心性从你的身体里拔除,只能让它变淡,即使你们同居,半夜里你仍瞒着旭日偷偷爬起来画莲……你们因梦争吵,日复一日。 </P><P>    寒宵,你不明白! </P><P>    我明白的,念烟。人可以欺骗自己,却永远不能欺骗和他极其相似的另一个人。 </P><P>    旭日说我们看起来象一对连体婴。 </P><P>    我感谢他,念烟。他从没想过带你离开我,否则我的生命注定缺失。 </P><P>    寒宵,他和我在一起时你总是一个人靠在塘边那棵葱郁的梧桐树下,风一吹树叶就落了下来,落在你的肩膀上,那时你一身白衣,看上去那麽单薄,你从不加入我们,我们都不快乐。 </P><P>    寒宵,每当这时我都会丢开旭日跑去找你,我求你,寒宵,和我们一起玩不好吗?我们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然后你喊我傻丫头。 </P><P>    我要你们都觉得我傻傻的,这样你们就会舍不得离开我。
   
    你们一个是我与生俱来的影子,一个是我一直在追的光,我谁也不想失去。 </P><P>    你们和我的莲在一起,一切安在。 </P><P>    是我太贪心了吗?是吗?寒宵。 </P><P>    有人说太贪心的人到最后什麽都得不到。 </P><P>    可旭日说,从黑暗里走出来吧,我会给你幸福。他叫我他的小公主。他喜欢拉着我的手,他的手好暖。 </P><P>    寒宵,在旭日没出现之前,一直牵着我的手是你。虽然你不情愿,不知从什麽时候起,你已不愿再拉我的手了……寒宵,你的手犹如你的心,永远冰冷无温。你太象莲,你太漂亮又太孤傲。 </P><P>    我抓不住你。 </P><P>    你看见我们的莲了吗?寒宵? </P><P>    你曾说过,它们是世界上最诡异的一种植物,它们既不能用束也不能用群形容,它们一根茎上通常只开一朵花。 </P><P>    它们注定不属于彼此。 </P><P>    寒宵,我们不同,虽然我们都好象莲…… </P><P>    寒宵,我都知道了,十五岁那年夏天我就知道了。寒宵,你父母来信说你弟弟吸毒死了,他们要你回去,现在你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他们会治好你的病,你从小喜欢折磨你的舅舅的愿望不会实现。你会有个更适合你的学校,你的高贵将在那儿得到欢迎,你还会有好多大眼睛的小朋友。寒宵,你会成为真正的王子。</P><P>    然后我们在童年的回忆里永恒…… </P><P>    但寒宵,你为我留了一年多,你还是无依无靠,而你从来都不是个救世主。
    我也不是,两个脆弱的人无法拯救彼此,我们只会更脆弱。 </P><P>    我们太清楚彼此的伤口,太容易碰触到它们。我们一直小心翼翼,寒宵,这太累。 </P><P>    而旭日的世界是一整片漫无边际的大草原,骏马在那里驰骋,流云在那里飞渡,那里天很蓝,太阳一旦升起就不会落下。 </P><P>    他不会留心去看我们的莲。 </P><P>    寒宵,旭日说他的父母经常吵架,他们不和已久。他也曾是个寂寞到会在寒冷的星夜仰望天空的孩子,有一段时间他为了气他父母穿耳洞玩摇滚刻意叛逆,可后来他真的迷上了摇滚,他在重金属低沉尖锐的音乐里找到了自己,他成天擦拭他的木吉他,就好象它从来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P><P>    他很爱很爱它。 </P><P>    爱到没有它就会死。 </P><P>    就象我对画画一样。</P><P>    他为它放弃太多但义无返顾,他对我也是。他不上学不久他父母就离婚了,说是以前为他拖着如今绝了最后一丝希望,后来他演出失败,我都担心他承受不了,可是他依然那样快乐的笑。他笑起来最漂亮,仿佛所有的阳光都集中在他的脸上,他说,念烟,谁没有个一两次的不顺,可一切都会过去。看着吧,我的梦一定会实现,我们的HEAVEN一定会好。寒宵,HEAVEN  是他为我们作的曲,听到这首歌的人都会幸福。 </P><P>    HEAVEN   意为天堂。
   
    然后他就离开了这里。他走之前送了我一个玻璃球,他说,它是我做给你的魔法石,用最艳的向日葵和你最喜欢的天堂莲花。念烟,等我好了就来接你,我们的婚礼上一半是向日葵,一半是紫灰的莲。 </P><P>    寒宵,他是一个多麽有希望的人。 </P><P>    我会做他的新娘。那一天,无数睡莲的花瓣将会被魔法点成紫灰色,旭日用它来做我的嫁妆。 </P><P>    可是有一天,我把旭日的玫瑰丢了……她在哭,泪水如星坠落。 </P><P>    这是梦,不是吗?梦醒了,天就亮了。 </P><P>    我知道,我知道…… </P><P>    她拉我去看她的画。 </P><P>    那幅巨大的画上有一池冷翡翠般的湖水,大片大片绵延到天际的莲,没有凄迷,画上的人都在笑,他们望着飘着白云的天空。 </P><P>    宛如天使就要降临。 </P><P>    那幅画的名字叫天堂。 </P><P>    她象个小女孩似的天真的对我说,为了画这幅画我七天都没有睡,旭日不久就要回来了,等他回来,我要把画送给他,寒宵,你也在,我们一起幸福。 </P><P>    …… </P><P>    啪…… </P><P>    …… </P><P>    忽然我听见幻影碎裂的脆响…… </P><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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